3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我与杨柳之间的事很快传到了医院实习的红梅的耳朵里。当天下午,红梅一下班就从医院找杨柳。她在我原来的宿舍里看见了杨柳,就把杨柳叫到宿舍楼旁边的一个角落里“批评教育”。红梅说:“你可真行,也不怕别人笑话。”她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再过两个多月就要毕业了,毕了业,彼此想见一面都难了……”她说着,鼻子一酸,两只大大的眼睛里顿时就蓄满了泪。这些日子以来,贾小兵患上了甲型肝炎,她为了照顾贾小兵,瘦了一圈,两只大眼睛越发的大了,“冬月一直对你那么好,比自己的亲妹妹还好——你怎么能说那么重的话伤她!”“她凭什么背着我给杨长生说那些话?”“这你还看不明白?她希望你和王振海的关系不要被杨长生干扰了。”“杨长生什么时候说过要和我好了?人家救了我的命,这样对待人家,公平吗?”杨柳努力为自己辩解。“连傻子都能看出你和杨长生的真实关系。可你想没想过,那个杨长生,步bing学校毕业,只可能呆在偏远的地方……你看,事实不就是这样吗?!你总不能与杨长生两地分居一辈子吧!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你想没想过,等你俩的浪漫劲头一过,开始面对生活的具体问题时,怎么办?”红梅顿了顿,见杨柳没有反驳就继续说,“冬月也是为你好,觉得你一心想成为医学名家,王振海和你志同道合,他一定能留在大城市里,这更适合你,就努力帮你,而且,这事我也有份……”“什么?你也有份?”“是呀,当时我也在场,她说那话时,我也附和了几句,我还对杨长生说:“哪天咱们约上王振海一起再去爬山。”“即便是为我好,你们也不能用这种见不得人的手段啊!”杨柳尖叫到。“啊?你怎么能这么想!”红梅气愤又吃惊地说。沉默,一阵沉默。“咱们三个相处这么多年,你还不了解我们俩尤其是冬月,她有时候就像你的长辈一样关心你……”红梅毕竟当过学生会干部,很会做工作。“爱情是什么?是一堆条件的满足吗?按这种逻辑,当兵的就不该得到真正的爱情了?”杨柳将话题转移开来,看似在问红梅,其实也是在问自己。“你与杨长生加上昨天总共才见了几面?谈真爱有点草率吧?他适不适合你,要用事实说话!”“他要去打zhang了……”杨柳的声音小的几乎连自己都听不清。“啊?你说什么?他要去打zhang了?”红梅吃惊地问,声音很大,眼睛瞪得更大。她走过去,两只手抓住杨柳的双手,怔怔地看着杨柳的眼睛。杨柳点点头。红梅突然缄默下来。刚才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顿时消失得无影无终。“那你准备怎么办?”“我昨天想了一晚上,我想跟他一起去qian线。”杨柳很认真地说,她好像已经不生气了。“你跟他一起去qian线?别开玩笑了,你又不是jun人!”杨柳的话如同一个爆炸性新闻,让红梅吃惊不小。“我可以做zhan地救护工作——不就是止血、包扎、创伤缝合吗?!”“瞧你说的多轻松,医院,那是在zhan场,有子dan在四周飞的,子dan可没长眼睛!”“我不能看着他去了qian线,自己却留在这里……只要能跟他在一起,就是死了,我也认了。”杨柳动情地说。杨柳的这一决定红梅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她觉得杨柳浪漫得有些过头,简直就是痴人说梦话。红梅一股脑列举了很多例子,以证明杨柳并不适合去qian线,学校也不可能批准她去,这简直是风牛马不相及的事么!她说得口干舌燥,见杨柳不吭声,就放缓了语气说:“上qian线,那可不是说着玩的,我劝你还是认认真真考虑考虑。”“你忘了,妇产科实习时,咱们班可是我接生的孩子最多,外科实习时,咱们班又是我做的阑尾切除手术和腹股沟斜疝修补手术最多。”杨柳以此来证明自己的实力足以应付zhan地救援那点事,“你不用再劝我了,我是铁了心要去qian线的……贾小兵病了,你明知道是传染病,却不管不顾地去照顾他,那是你的爱情观。杨长生要去qian线,将来生死难料,我愿意追随他去,这是我的爱情观。在真爱面前,我们都不能挑挑拣拣不是?!”“这不一样。我照顾贾小兵,不只因为我是他的恋人,我还是一名实习医生,理所应当。而你,又不是jun医,你只是一名普通医学院校的实习医生——你还是好好考虑考虑,慎重决定吧。”红梅说完,就准备往大门口走,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就站住,说:“对了,再过两个多月咱们的实习就结束了,实习结束后,你们这些在外实习的同学都得返回学校,你们一返校就要进行留校人员考试,听说在校总成绩在前一百名的人都可以参加笔试,笔试过了就可以参加面试——你的成绩那么好,留校一定没问题。”说着,她就挽着杨柳的胳膊往外走,“就算你不喜欢王振海,愿意跟杨长生在一起,我觉得你也应该先参加留校考试——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打zhang是杨长生的本分,当将jun是杨长生的梦想,而留校是你的本分,做教授才是你一直的梦想,各司其职,这也不影响你们俩相爱啊。等打完了zhang,杨长生也就回来了,不一定非得你去qian线啊。”她边走边说,期间,杨柳想插话,都被她用手势制止了,“你再好好考虑考虑,我还要去给小兵送饭哩——病号饭他实在是吃腻了,本来就没有什么食欲。”分手时,红梅又说:“对了,找机会,去主动给冬月道个歉,毕竟都是为了你好,再说,你昨天的话的确有些重,太伤她的心了。”这些对话我是若干年后才听到的,当时,我们三个正在一起吃饭,不知是谁先提起了那一段,于是,她倆就你一言我一语地学说起来,她倆都当笑话讲,我似乎也当笑话听,但我的心却止不住的疼,那种被伤害的刺痛时过那么多年却仍那么清晰,难以忍受,难以掩饰。那是我单纯的心第一次经历人世间风霜雨雪的洗礼。现在回过头来看这件事,当时的确是我的不对,我用一颗滚烫的心灼伤了杨柳。就像所有的父母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自以为是对他好,却不知已伤害了他,因为无论你跟他有多亲,你都只是你,而不是他,鞋子舒不舒服,只有穿在自己脚上,才能真正知道。杨柳看出了我的不悦,便深情地看着我,她不无歉疚地说:“都说恋爱中的人智商等于零,我那时的智商绝对是负数。”我看也不看她,只将两个嘴角使劲往上提了提,两只眼睛看着杯子里的水挤出一丝苦笑,一滴眼泪却随之吧嗒一声掉进了杯子。红梅赶紧岔开话题,说:“哎,哎——给你俩讲个‘烂梨’的故事吧——这是小兵讲给我的有关咱们同学的真事。”大二那年,我们年级的男同学中出现了一个奇怪现象,大约三分之二的男生走着走着就会突然站住,一只手插到裤兜里,过一会儿手从裤兜里出来后才接着走路。后来,大家才知道,这些人都得了一种病——“阴囊炎”。这个病一旦得上了就很难彻底好,犯病时奇痒无比,很多人都将局部抓烂感染了。他们纷纷到校医务室去看,医务室的老师给他们开了黑豆馏油和滑石粉涂抹。一些男生就涂上黑乎乎的黑豆馏油和白乎乎的滑石粉躺在架子床上呈截石位暴露着晒太阳。那时,男生宿舍都没装窗帘,他们的春光就经常暴露在对面卫管楼上同层高的男生的视线里,让卫管楼里的男生好生纳闷,同为亚洲人,人与人的区别咋这么大呢!一天,一个同学去找那个胖胖的老校医看病,他操着一口醋溜普通话给校医老师说:“老师,我的下面流水水唻。”老师一听,知道又是一个阴囊炎学生,就用一口纯正的陕西话说:“你wo又不是个烂梨,咋还流水水唻。”他一检查,结果还真是流水水了,感染得很重。我们这个同学当即就被开了住院证,住进了一附院,接受治疗。“烂梨”就成了男同学们茶余饭后的笑料。患病的学生越来越多,校医老师不得不上报学校,学校便发给每个患病同学一份流调问卷,进行病因调查,最后才发现是我们那个食堂的饭菜出了问题。食堂里的菜以炖白菜为主,缺乏富含核黄素的绿叶蔬菜,那些患病的同学,吃不到绿叶蔬菜,因为家境不好,也吃不起肉蛋类食品,因而导致核黄素长期缺乏,形成了核黄素缺乏性阴囊炎。红梅一边说,一边笑。我却怎么也笑不起来。我依旧陷在当年杨柳对我的伤害中迟迟出不来。想当年我也曾是我们小学、初中、高中的红人,从小学习好,能歌善舞。小学阶段一直是班长,中学时一直是校团支部书记,高中时语文老师经常把我反锁在办公室里,让我给她所带的几个班批改语文作业。我的作文写的好,经常登在校园里的黑板报上。被老师当成范文在各个班级念,还传到了其他学校。高中定文理科时,语文老师对我说:“学文吧,你将来一定会是个了不起的作家。”我家人说:“死狗才学文哩。”于是我才学了理科,进了医学院。上小学四年级时我就列席了全县的团代会。我被学校推荐在万人大会上发言,当时我还太小,个子够不着立式话筒,办会方就在麦克风下摞了三块砖,让我踩在上面发言。上小学时,全国普及集体舞,我被学校派到周围几所学校去教舞,那些学校的老师都把我当宝贝一样看待。我的一个老师拍着我的头说:“这娃将来一定能成为一个好戏子。”小学快毕业前,县文工团到我们学校来选演员,一只歌没唱完,一段舞没跳完,文工团的老师就把我选中了,但我家的人不让我去,说这辈子不进大学校门,会后悔一辈子……我看着红梅的嘴唇一开一合,脑子里却全是以前的自己。我弄不明白,这样一路走来的我,怎么上大学时会那么自卑,会那么仰视于杨柳,喜欢她到了要像母亲一样管着她的地步。又过了许多年后,红梅笑着对我说:“你那时对杨柳的喜欢的确有些过份,用现在的眼光看,简直有些像同性恋……”我当然把她的这句话当玩笑听。其实,就是到了现在,我也还没想明白,那时到底是怎么回事。或许是那时还太小,需要一个情感依赖。(待续)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个上一篇下一篇
转载请注明:http://www.zuocefugugoushan.com/ajxfggn/7547.html